舌尖2总导演陈晓卿:我们不配谈人文

2014年04月28日10:20   文化专栏  作者:纸牌屋  
陈晓卿陈晓卿

  撰文/孙丹

  “很多人说第二季里多了很多人文情怀。”

  “没有人文。”

  “没有人文?”

  “真的没有人文,理解错了。我们不配谈人文,我们和割麦子的人、打工的人一模一样。我们凭什么说去对人家进行人文关怀?这样说太可耻了。我们是朋友,是一样的。”

  在北京西三环的一间三室一厅里,客厅中间的长桌上放着一台电视几台电脑,两旁则是置物柜,一块大白板上分格标注着各集完成度,墙上贴着中国植被分布图,这里是《舌尖上的中国2》的工作室。

  在工作室其中一间十几平的屋子里,摆着两张校园里常见的上下铺,一张桌子,一把椅子。总导演陈晓卿则坐在靠窗的位置,和纸牌屋聊起舌尖2的拍摄故事。

  “在这个房间里最多的时候啊,会住三个人,导演、助理和摄影。之前开会的时候,各组的人都会来,最多的时候来了二十二个人,都坐不下。”

  相比于上一季,对于不少原本搬着小板凳、备着零食等待舌尖2的小伙伴来说,意外地忍住了口水,没忍住泪水,感情在食物的流转间缓缓倾泻。因此,有观众说,第二季是人文民俗集锦。

  “如果说我们给人家人文关怀,这个说的太可笑了,(大家)都是一根藤上结的两颗苦瓜,一个苦海里泡大的一对苦娃,怎么能是说我们去关心别人呢。”

  工作细致严苛

  “第一集《脚步》的导演李勇拍摄时和妻子分开了,他会写一段解说词说,‘困顿的旅途会因为四川女人而生趣盎然。’他会透过这些东西来表达内心感受,他会特别关注夫妻间打情骂俏的关系,因为这是他缺少的东西。(片子中)做鱼酱的孩子希望父母在身边,李勇的孩子在重庆,他在北京、在各地跑一年也见不到。其实(他们)是一样的。”

  关于人文的说法,陈晓卿不赞同。

  观众们在舌尖2中感受着精美的画面、大气的解说、优美的配乐,却很难想象背后拍摄的艰辛。

  从2013年1月12日正式宣布开始,2月份剧组成立,一直到今年4月18日首播,每一个环节都有时间限制,而每一个故事和人物都需要分集导演自己寻找挑选。这不是一个去各地旅游的过程,甚至可能有不少苦闷和困扰。

  李勇告诉纸牌屋,在林芝采野蜂蜜的主人翁,是他实际寻找天数最长的一个,花了好几个月才确定下来。在高原地区,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,很难。“当时每天都很煎熬。”

  原本李勇找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已经结婚了的小伙子,因为最开始只计划表现一个两分钟的故事。“陈晓卿老师会不断提高要求,他本来说在林芝找一个差不多的就可以了。我把原来找的那个人的照片和故事发了过去,想着可以休息一下了。当地旅馆的老板和我聊得挺好,说要带我去然乌湖看看,我想去放松一下。”

  带着可以休息一会的心情踏上去然乌湖的车,没想到在路上,李勇接到陈晓卿的电话,“陈老师说,这个人不行,他的眼神已经浑浊了,他对世界已经投降了,我希望你找一个对世界还有好奇心的,眼神里还有光的少年。”

  这时,车也到了然乌湖,花了两三个小时,李勇却只在湖边待了十几分钟便返程。

  “一切都要从零开始。”村长用摩托车载着李勇挨家挨户地找,最后终于找到了白马占堆,也就是第一集中,大家看到的那个眼神清澈又有些羞涩,不大会说普通话的小伙子白马占堆。

  在前期的调研中,寻找和选择故事人物是每个分集导演都苦恼过的过程。

  而在调研出发前,陈晓卿不仅给集中到北京的每个导演列出了关于食物专业的书单,还请了强大的顾问团做讲座,自己也会和导演聊关于食物的历史、知识和理念,还会抽空带他们走街串巷吃美食。

  “我会有目的地带他们去吃一些食物,我会把自己欣赏食物的经验给大家分享。可能他们以前吃的时候,也觉得好吃,但没有去想过。我会告诉大家,这个食物为什么好吃,关键点在哪儿。”

  陈晓卿告诉纸牌屋,为了让纪录片拍摄更专业,从历史到现实,从人类学到生物学,前期就要掌握的必要知识点非常多,培训也很密集。“客厅贴着一张中国植被图,其实原来还有很多比如降水量图等等,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一个地方的背静。比如,去呼伦贝尔要知道当地的空气湿度、年平均温度、无霜期,这和制作节目关系很大。”

  除了培训,出发前,陈晓卿还给导演们提出了一个小要求,不能乘坐部门、媒体或朋友提供帮助的车,而要去坐当地的公共交通工具。

  李勇说,“那样会让你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,感受不到当地的环境、气氛、风土人情,会和当地隔离开。所以,陈老师让我们用全部的器官去感受当地的人、环境、风俗。从听觉、视觉到嗅觉,用心去体会当时的氛围,包括当地的语言,尽管可能会听不懂,也要努力的去感受他们的腔调、表情。乘坐公共交通更接地气、更知道你寻找的人物可能会在怎样的空间里,才能找到类似的感觉。”

  最后呈现出来的故事,也许有的只有几分钟,可就是那短短的几分钟,却是从无数个镜头和几十个小时的片子中,浓缩而成。就如一杯醇厚的美酒,需要经历艰辛漫长的酿造,才能唇齿留香、回味无穷。

  非议可以厚非

  第一集播出后,林芝的白马占堆爬树的镜头,被很多人指出抄袭了BBC的《人类星球》画面。

  第一集导演李勇对此并不避讳,他说,在西藏当地有两种采集蜂蜜的方法,一种是攀岩,在几十米高的悬崖上,拍摄的难度太大,自己没有任何野外拍摄经验,不知如何更好地表现。所以选择了第二种(采集蜂蜜)方法,就是上树。

  他说,“当地这种风俗是存在的,也因为我之前对《人类星球》观摩得比较多,特别是那一段,我肯定想用人家做得很好的手段来表现,这种生存方式、获取食材的手段,肯定是有学习、有模仿,这我觉得没有必要去避讳。但我觉得,我们去展现同样的生存状态时,人家已经有了很好的方法,不管是致敬也好,模仿也好,这是无可厚非的。”

  而陈晓卿对此和李勇的理解不一样,“我觉得是可以厚非的。”

  “大家可以认为是抄袭的、剽窃的,都没问题,因为在纪录片创作,甚至在电影创作中,这种情况是非常多的。”

  陈晓卿说,“借鉴使我们对纪录片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:我们的差距在哪里。我们很low的,没这么高级。雅克·贝汉拍完《迁徙的鸟》以后,很多人也指出其中哪一段哪一段是抄袭,也进行了截图。我觉得(这种情况)肯定都存在,也允许争论。如果我们真的到了和世界纪录片发展整体水平一样高,那可能这个说起会没有疑点,但我不觉得我们现在纪录片的水平很高。可能在其他集里也还能看到其他借鉴的成分,包括场面调度、镜头设置等。”

  同时,他也表示,国外优秀的纪录片“大国”,尤其像Discovery,是经过了很多年和观众的磨合才找到一种适合的模式。就像好莱坞在电影界的位置。在拍摄一个场景或主题时,大体相同的意思,很多导演都会用类似的镜头等,再加入一些自己的呈现方式。

  “对我来说,更关键的是,拍回来我要问你这件事情,是不是真实的。我相信我的导演。如果说人家从来没有上树采过蜜,你让人上树,这是绝对不行的。至于表现手段,对我来说,不是特别在意和介意。”

  真实是陈晓卿希望分集导演们传递出来的、最重要的信息。而要表现真实,不仅要自己去一起体验当地生活,还要和当地人交朋友,真正了解他们。

  李勇告诉纸牌屋,“陈老师很明确提出,不要用拍摄对象(这个词),他们不是工具,是我们的主人公,要和他们做朋友,尊重他们。我们都是一样的,只是职业分工不一样。不能用功利的心,只是为了拍摄才去找他们。所以我们后来都成了朋友。现在也会联系。有一次,拍摄完很久,麦客打电话问我,我们家五六头牛病了怎么办。养蜂人老谭也会问我,蜂王浆下来了要不要一些。”

  第二集《心传》导演陈磊告诉纸牌屋,小组在外拍摄成员主要是四个人,为了不干涉对方的生活,因此人数尽量精简,而团队也是和自己合作了很久的摄影和录音。“这能保证在拍摄时能拍到最自然的状态。首先要去更感受他们的生活,体会他们,才能记录他们的生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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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关键词: 舌尖上的中国 陈晓卿 导演 纪录片 人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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