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中文系:获得一种有价值的生命范式

2014年10月22日11:44   文化专栏  作者:中国图书评论  

【编者按】相信很多读中文系的人都遇到过类似的询问:学中文有什么用,学中文出来拿什么谋生,学中文是不是就是写写文章,学中文的你能不能帮我写份情书等等。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,在这个日益喧嚣纷繁的世界,中文系逐渐沦陷。并非所有中文人都能走上真正的学术研究之路,然而纵使在最平凡的岗位上,读中文系的人的内心世界也必有为人所不知的精彩,他们躬耕在自给自足的精神园地,守住心中的理想桃源,追寻着一种有价值的生命范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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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一卉

  那天我的一个学生对我说,在认识我之前,他对“中文系的女生”这样一个群体抱有某种过于美好的幻想,遇见了我才发现,原来中文系的女生也是很“接地气”的。我笑。大概也能猜得出他心里曾经那么一个白衣飘飘,长发披肩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窗前翻书时手边还要有一盅香茗的女子形象。而我,不过是一个中人之姿,爱吃爱玩,爱花爱草,爱刷网爱看美剧,也爱说冷笑话的平凡女生罢了。

  那么,在南京大学文学院浸淫的这整整七年时光,对我而言,究竟有怎样的意义?或者说,究竟有没有意义?

  2014年10月18日,南京大学文学院一百周年院庆,毕业一年的我又回到了学校,看到熟悉的师长,和一些风尘仆仆从各地赶回的同学。院庆大会的流程单是一个又一个人的讲话,但是我早就知道,中文系的师生的讲话,才不会是官样文章,必定有精彩的火花迸发。果然。最帅院长大人依旧气度非凡,即使是那么正式的发言稿,也同样“憋不住”地引经据典,让人在某些瞬间又回到了大学一年级他的古代文学课堂,听他说经学,讲卦象。北大、台大中文系代表发言各具特色;杰出系友叶兆言的发言暗藏锋芒,听得台下掌声笑声不断;凭《蒋公的面子》而为众人周知的温方伊学妹的发言,更是出乎意料的机敏,大气。当然,最精彩的莫过于莫砺锋教授的演讲稿,当天晚上就在朋友圈里被满满地刷屏了。本科的通识课程和讲座中曾窥得其风流气度,单凭这一点就比许多没有上过他的课的研究生同学幸运得多了吧。

  在中文系,对我的影响最深,震撼最大的,大概就是这样一批气象非凡的师长了。我常常一脸骄傲地和同事说起那些年,我们迷恋过的中文系老帅哥,但是却不太愿意给他们看照片。照片怎么能反映他们的学识之广博,思想之深邃,言谈之气韵?去掉这些,他们的确与普通人无异,甚至因为没有金钱地位堆出来的“气质”而泯然众人。但是阿潘曾经在某篇文章中说,你看中文系的人走在路上,与常人没什么分别,但是他们的心中,另有一个世界。

  中文系的学生,其实是一个很难概括的群体,正是这样一种难以概括,才让这里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来。你当然可以只看书本,将课业完成,领取一张印有文学院字样的毕业证书。但是我所遇到的同学,实在是各有各的一套活法。他们在自己专攻的领域阅读、研究,他们看古典文献,也看网络文学,他们可以在图书馆里泡上整整四年,或者七年。他们写东西,只是因为心底的那个声音告诉他们不得不写。闲暇时候,他们有的会吹笛吹箫弹古琴,有的会写字画扇打太极,有的会唱昆曲,当然流行歌曲他们也拿捏得当。他们会成立自己的话剧社排自己写的戏,他们会编系刊刊登自己喜欢的文。

  但是这些有着各自宇宙的个体,却又能因为这种彼此尊重的生活态度而成为好友。我想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群体,可以几个短信,就召集起一帮人在北大楼前的草地上,围坐一圈,喝着啤酒,等待凌晨时最圆最大的月亮出现。我知道,他们的内心,都有一轮明月,清辉遍地。大概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帮朋友,可以一起暴走城南,坐小火车穿越半个南京城,乘轮渡体验江上之清风,可以相伴看尽颐和路公馆,一同沿着城墙绕行南京城一周。春天时,可以赏梅明孝陵;夏天时,可以乘凉玄武湖;秋天时,可以闻桂灵谷寺,冬天时,可以围炉小火锅。在中文系,能和这样一群有想法,有生趣的人朝朝夕夕,同游同乐,我想,这七年对我而言,就是有意义的了。

  2004年的时候,我念高一。当时,南大中文系在我的高中立了个台子做建系90年的宣传。我怯怯地走上前,和一位学姐说,上南大中文是我的梦想。那个学姐笑盈盈地递给我一份宣传资料和一套纪念书签,说,来吧,你一定不会后悔的。回家之后,我就在那个宣传资料上写下了:光荣而伟大的梦想。前几天我还把那份材料翻出来给我的学生看。告诉他们,那里是我最初的热爱,也将会是我一辈子都不后悔的一个选择。尽管我并没有成为一个出色的中文人,读书太少,学识太浅,更是难以走上真正的学术研究之路,但是在这里读过的每一本书,认识的每一个人,都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,这个我觉得一直活得清清明明,踏踏实实的自己。

  即使忘却所有读过的小说情节,散文词句,古诗古文,我相信,南大中文对我而言,仍旧是有意义的。我想大概不会有太多思想道德修养的老师,会在上课时给学生讲西南联大;讲果壳知乎TED科学松鼠会博物杂志MOOC课程;讲《黄金时代》,讲萧红;读卢新宁的《在怀疑的时代依旧需要信仰》;讲孟子的“人异于禽兽者几希”、“学问之道无他,求其放心”;讲横渠四句;讨论《三体》;让他们读了马克思的原典后再来评价马克思的思想伟不伟大,给他们说说西马的代表人物;让他们警惕心灵鸡汤,请他们学会独立思考,怀疑一切包括我所讲的这句话;给他们说我的旅行见闻,我的绕南京城游记,我所看过的禁止出国文物。我曾经跟他们说过,我说的一定是我相信的,那些我不信的,如果我不能批驳,那么可以选择不讲。我在这样一门课里尽我所能的融入一点点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,虽然学识有限,能做的太少,但至少不违本心。我想,这也都是中文系七年生活,给我打下的烙印。即使我们不会都成为文学研究者,无法都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,但是我们必定是不一样的一群人。

  中文系的人遇到过太多人询问,学中文有什么用,学中文出来拿什么谋生,学中文是不是就是写文章,学中文是不是一件轻松浪漫的事情,学中文的你能不能帮我写一份情书,学中文的你能不能给我家孩子起个名……遇见得多了,也就很少去辩驳什么,而是羞涩地笑笑,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了。只要自己心里明白,何必求得那些难以抵达的理解呢?

  在南大文院的这七年,成就的是我之为我的安身立命的基座。莫砺锋教授告诉我们,学中文获得的是一种有价值的生命范式,它在屈原,在陶渊明,在杜甫,在苏轼,在辛弃疾,也同样在鲁迅,在老舍,在萧红,在张爱玲,它在我们每一个坚守精神高地的中文人的血脉中。

 

(注:作者王一卉,系南京大学文学院2006级本科生,2010级硕士生)

  (声明: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,不代表新浪网立场。)

文章关键词: 中文系 生命 价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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