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文学奖又见争议:穆涛散文的“硬伤”

2014年09月26日10:49   文化专栏  作者:文学报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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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/唐小林

  鲁迅文学奖公布之后,以散文集《先前的风气》获奖的穆涛,旋即被加封成为了陕西省的文学英雄。在日前举行的《先前的风气》获鲁迅文学奖散文杂文奖暨西安散文创作座谈会上,与会的学者和作家们心潮起伏,激情澎湃地高度评价说,穆涛获“鲁奖”,是西安文学创作的一次重要收获,既是对以前的传承,又是一次创新。穆涛的写作也被誉为是《美文》“大散文”理念的实践,而《美文》业已成为西安的一张文化名片。有的学者简直就像即兴赋诗一样,心血来潮地盛赞说:“穆涛这几年掀开历史的裙摆,蹲在故纸堆中,挥舞着洛阳铲,动手动脚找东西,也是另一种接地气。他委实想透过重重迷障,找到遗失已久的那些本根性元素,为民族文化招魂起魄。解字说文的叙述方式,视点活动的观照方式等几个突出的技术在本书中反复不断地使用,甚至可以说构成所谓‘穆涛体’的基本元素。”“他怀抱常识,来和读者平起平坐,平平淡淡地说些大家都需要,大家都懂得的实心话,堪称常识的‘百科全书’。”我不知道,穆涛的获奖何以会具有如此巨大的现实意义,居然和其担任副主编的《美文》杂志也一起得到了飙捧和美化,其文章甚至被上升到了“为民族文化招魂起魄”这样一个高度。任何一个具有文学鉴赏水平和良知的读者,只要在认真阅读了穆涛的散文集《先前的风气》之后,都不会说出这种信口雌黄,误导读者的话。

作家穆涛作家穆涛

  一

  《先前的风气》与其说是一部散文集,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部穆涛阅读的《炫耀录》和《谬误大全》。穆涛在书中所起的作用,几乎等于一个文字搬运工,只不过是在搬运的过程中,一边搬运,一边喋喋不休地大发议论。如《夜读抄》《描写》《虚心实腹》《〈人间词话〉的方法》《大实话》《鲁迅在西安》《怎么样理解主见》 等文章,几乎就是在抄书。抄书也就抄书罢了,但酸文假醋,仅有半壶水,而又喜欢装作满壶水,动辄大掉书袋的穆涛,却常常抄得谬误百出。穆涛说:“‘大享以正,刚中而应’,是《易经》里的话,原辞为‘动而健,刚中而应。大享以正,天之命也’。”一知半解的穆涛根本就没有搞懂,在《易经》里,“元、亨、利、贞”这样的卦辞究竟表示什么意义,因此错将表示亨通的“亨”字,在文中一律写成了“享”。在《真实 境界 表达》一文中,穆涛写道:“境界高悬,但不是虚无缥缈的,是真实可感的存在。古人表达境界有四句常被引用的文学描述,却是很具象的。一句是陆游的,‘老来境界全非昨,卧看萦帘一缕香’。一句是王国维的,‘暮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’。一句是苏耆的,‘上到天门最高处,不能容物只容身’。一句是陶渊明的,‘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’。这四句话,是哲学,更是文学。”众所周知,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”,出自辛弃疾的词《青玉案》,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谈到“境界”时,只不过引用过此句。穆涛先生怎么能够张冠李戴,率尔操觚,轻易就将作品的所有权判定给王国维呢?从穆涛所犯的这种常识性错误来看,我们可以断定,穆涛最多也就是浮光掠影地读过王国维的 《人间词话》,正因如此,穆涛在评价王国维时,才会说出一些毫不靠谱的雷人语言。称《人间词话》:“句句难得,真如大和尚的舍利子。”如此见佛就拜,不懂真佛的穆涛,居然说出这种找不着北的话,这至少说明穆涛是一个缺乏真知灼见的人。其文章只能是人云亦云。事实上,《人间词话》并非像穆涛臆断的那样完美无缺,据有关学者考证,书中出现的讹误和张冠李戴的现象,可说比比皆是,只不过因为王国维的名气太大,使很多人不敢直接去面对这个现实罢了。如,王国维将王维的“长河落日圆”,写成了“黄河落日圆”,将辛弃疾的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”,写成了“回头蓦见,那人正在,灯火阑珊处”,将欧阳修的“人生自是有情痴”,写成了“人间自是有情痴”,将“直须看尽洛城花,始共春风容易别”,写成了“始与东风容易别”。王国维甚至将梅圣俞的名字,写成了“梅舜俞”。至于其书中对李后主人格的无端拔高,以及对柳永的粗暴贬斥和排挤,让我们清楚地看到,王国维在治学过程中,完全是根据个人的好恶来妄下结论。基于这样的私心,王国维甚至武断地将柳永的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,强行判给了欧阳修。在王国维看来,像柳永这样的轻薄浪子,只能写出“奶奶兰心蕙性”这样的歌词,哪里写得出海枯石烂的爱情?

《先前的风气》《先前的风气》

  二

  一个人的学术根基浅薄,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缺乏自知之明,不仅意识不到自己的欠缺和短板究竟在哪里,反而沾沾自喜地炫博和卖弄聪明。正因为这样,貌似学识渊博的穆涛,在写作时,便几次三番地闹出了一个又一个关公战秦琼的大笑话。

  例如,穆涛说:“《论语》是一本挺薄的书,但‘半部论语治天下’,不停地被后世翻新沿用,汉代董仲舒翻新过一次,宋代朱熹翻新过一次,如今又被翻新着。”(《“儒”这个字》)穆涛不知道,“半部论语治天下”出自宋代罗大经的《鹤林玉露》:宋初宰相赵普,人言所读仅只《论语》而已。太宗赵光义因此问他。赵普回答说:“臣平生所知,诚不出此,昔以其半辅太祖(赵匡胤)定天下,今欲以其半辅陛下致太平。”董仲舒出生于汉代,赵普出生在宋代,董仲舒去世九百多年后,赵普才出生,他怎么可能去翻新赵普几百年之后的“半部论语治天下”?

  又如,穆涛在《秩序》一文中写道:“秩”从禾,古时的意思是官吏的俸禄。以前的领导发工资不发货币,发五谷,级别越高, ‘担子’ 越重。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, ‘彭泽县令’ 的月收入低微,迎来送往又繁琐,索性 ‘心念山泽居’。陶县长辞官还有一个重要背景,他曾祖父是东晋的大司马,祖父和父亲都官至太守,他自己也出任过江州祭酒,经见的大场面够多也够烦,因此,‘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,拳拳事乡里小人邪’。”这短短的一段话,暴露了穆涛古代文化知识可怜的老底。在我国古代,政府官员的工资并非都是发五谷,而不发货币。如宋朝的官员工资,不但有禄米和俸钱,甚至还有绫、罗、绵和名目繁多的福利补贴,如茶酒钱、厨料钱、薪炭钱,以及如同今天汽车燃油费的马料钱,乃至服装补贴费。在晋代,官员的工资都是按日薪来计算的,以一个月三十天来计算,陶渊明五斗米的工资,实在算得上是“高薪”,况且,东晋政府除了发给政府官员工资以外,还会划拨大量的土地归其雇人集体耕种。有学者考证出,陶渊明从这些土地上获得的收入,是其年薪的五倍还多。正因如此,在陶渊明的一生中,才有在二十九岁、三十五岁、四十岁,以及之后多次出仕的记录。试想,如果没有如此丰厚的福利和待遇,陶渊明何以会如此纠结,在痛苦不堪中多次出入于官场?陶渊明到最后,惟其连诱人的高薪和优厚的福利都舍得放弃,才更显示出其真实的个性和高尚的人格。

  三

  然而,除了文史知识方面的硬伤,《先前的风气》存在的另一个问题,就是趣味上的低下。作者穆涛在写文章的时候,以俗为雅,以丑为美,常常无聊和庸俗得让人惊讶和泄气。如:“传说贾平凹满月那一天,家人宴请邻里,酒席高潮时,准备了笔、塑料手枪,还有木头削制的官印,让他‘抓周’,但他的小手一把抓住的是自己的牛牛。家人搪塞着说,也是一支笔。后来又有人把这故事引申到他小说写作里的性描写上,这讹传得就更远些了。”本来,贾平凹在深圳等地的画展,因其暴露癖和趣味格调问题,颇受质疑,然而,穆涛却硬是要处心积虑地为其涂脂抹粉,大唱赞歌:“贾平凹办过多次书画展,其中最成功的有两次。一次在深圳,一次在成都。深圳人的评价是‘呼吸到了西安城墙上的风’。成都书画展是2008年‘五一’期间,他回来的第三天发生了汶川大地震,我问他:‘这事轰动效应有点太大了吧?’他说:‘再不搞了,惹这么大的乱子。’”(《另一支笔》)一个民族的大灾难,居然被穆涛和贾平凹自鸣得意地当成了笑料,拿来开玩笑,这样心冷似铁,往灾区同胞伤口上撒盐的文字,亏穆涛先生才写得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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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关键词: 穆涛 散文 获奖 硬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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